拓拔鲜卑和柔然之间的战事从五世纪初(402年)开始,延绵将近一世纪,共有至少20次战争。北魏孝文帝太和十六年(492年)是双方最后一次大型战争。此后,柔然陷于内乱以及和高车(突厥)的战争,北魏也遭受内乱,反而请柔然出兵帮助“平乱”。
有人认为,由于《木兰诗》中出现了“天子”的说法,木兰参加的战争很可能就是发生在孝文帝太和年间的一次。但这种说法缺乏更有力的证据。无论如何,木兰参加的战事都在五世纪。这和唐朝和突厥发生在七世纪早期的战争,相差一百到二百年。
可见,电影《花木兰》做了一个时间大挪移,把发生在拓拔鲜卑和柔然之间的战争,推迟了一百多年,变成唐朝和突厥之间的战争。
那么,如果木兰是拓拔鲜卑国的人,那么她又是什么民族?拓拔鲜卑作为一个鲜卑人统治的多民族的混合帝国,木兰可能是鲜卑人、汉人、甚至其他北方民族的人。但结合《木兰诗》的描述,她是鲜卑人的可能性还是最大。
拓拔鲜卑长期实行胡汉分治:鲜卑人(和其他游牧民族)为军户,世代当兵,汉人则为农户。《木兰诗》中“军书十二册,卷卷有爷名。”正好说明木兰家正是军户,木兰的父亲是军人,木兰的弟弟长大之后也必然成为军人。这是鲜卑人家庭的特色。直到西魏实行“府兵制”之后,汉人的农户才开始被纳入征兵的“军书”之中。
现在中国人都说“花木兰”,其实在最早出现木兰角色的《木兰辞》(或《木兰诗》)中,木兰没有姓(“唧唧复唧唧、木兰当户织”)。花木兰的“花”姓是中国明朝著名作家徐渭改编为短剧《雌木兰替父从军》时才安上了的。徐渭为何给木兰安上这个姓,目前没有确定的解释。但“花”姓来源于“华”,是否带有“化夷为华”的考虑,不得而知。
由此可见,木兰是拓拔鲜卑国家的鲜卑人。在电影《花木兰》中,没有明确讨论木兰是不是汉人。但整部电影都以木兰是“中国人”为定位。而“中国人”在这种《花木兰》的语境中和“汉人”无异。电影更直接点出《花木兰》的汉人定位,还在于其对木兰的刻画,非常强调一个“孝”字。其中最突出的是,在结尾,皇帝封赏了一支写有“忠勇真孝”的长剑给木兰。根据报导:“新版进一步调整了木兰的传说,以动画原片未有的方式烘托孝道的美德。”
这种调整是刻意的。据伊利诺伊伊大学教授Lan Dong(显然是个华裔)的说法,《木兰诗》本身是强调了木兰的孝顺。她还撰写了一本有关花木兰在中国和美国影响的书,批评迪士尼最初动画版《花木兰》的中心思想改变了,因为那部片子主要强调了主人公努力寻找自我的过程,而没有强调孝道。
据说 ,迪士尼出于更好地适应中国市场,迎合“中国价值观”,于是新版本中才特别烘托出“孝道的美德”。而这在1998年的动画版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。
然而,Dong的这种说法完全错误。“孝”是汉人中的儒家思想的核心。忠和孝,一个用于国家,一个用于家族,强调的是上下高低的顺序,以及依赖这个顺序而建立的秩序体系。忠和孝的核心思想就是顺从,即“孝顺”的“顺”,是小辈和下级顺从老一辈和上级。没有这个“顺”,就无法稳固这套秩序体系。
作为一个鲜卑人,木兰心目中很可能根本没有这个“孝”字。那么她为何还要代父出征?这是因为“爱”,而不是“孝”。
出于关心家人的“爱”是普世价值,它和汉人儒家价值观中的“孝”存在表面上的相似,容易令儒家思想信奉者轻易地把对家人关心都说成是“孝道”。然而,“爱”并没有“顺”的意思。同时,“爱”强调的是个人的主观能动性,可以爱,也可以不爱;而不是社会强加的“不得不孝顺”的道德社会责任。把“爱”说成“孝”,不过是张冠李戴而已。
很显然,《花木兰》对“木兰从军”这个故事做了双重改动。第一转移了时空;第二改变了主人公木兰的民族属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