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雪瑛:对,他的作家身份,他的学养才情,他的成熟旷达,让他成为她们心灵依赖的对象,虽然读者知道羿光是虚构的人物,但还是会联想他的身上有你的影子吗?他说:“对于婚姻寻对象,其实就是寻自己,”您认同他对婚姻的看法吗?
贾平凹:可能好多读者有这种看法吧,小说无论作者怎么写,都有自己的影子,这个人物是丰富复杂的,他是这个时代的产物。在生活的沼泽地里,人人都不是非白即黑的。我认同他的话,婚姻越久越对这句话有感觉,不幸的婚姻总是认不清自己,寻不到自己。
王雪瑛:《暂坐》在展开人物活动的场景时,很注重描绘市井生活,呈现雅俗并存的真实。如在阅江楼上,应丽后与严念初等谈话时,望向窗外的风景,城墙上的骑车人,城河边的钓鱼人,八角亭的唱秦腔人……与主要人物形成呼应,读来涉笔成趣:西京烟火,人间万象,无一不是你……
贾平凹:一棵树树干奇崛着是一种表现,枝叶摇曳了是一种表现,《暂坐》里没有多少情节,这种日常生活的叙述就得靠细节让它活着,让它充盈,就得一句是一句的讲究,除了交代线索外,任何描写都可以是闲笔,而哪一笔又是闲的呢?
王雪瑛:有位作家曾以为,一个作家的职责就是写伟大的小说。但现在他觉得,文学最核心的功能是理解生命,生命有痛苦和艰辛,而文学是让你去理解这个痛苦和未知的过程,然后接受和承担……你是怎么看的呢?
贾平凹:这种观点我认同,如果真把这一点写好了,那就是伟大的小说呀。
王雪瑛:我们亲历了从凛冬走向春天的过程,我们体验了当下现实生成历史的过程,经历了这段见证历史,认识人性的特殊时期,你如何理解文学抚慰人心的价值,如何理解写作对于人生的意义?你思考得最多的什么?
贾平凹:写作关注的就是人类困境的问题,哪些问题困住了我们的身和心,是怎么困住的?中国近百年来是如何走过来的?我们看到了多少历史真相,看到了多少人性,又如何前行,对这些,需要有自己的思考,然后才能面对写作。
王雪瑛:你的文学创作贯穿了新时期文学的发展进程。2018年出版50多万字的《山本》是您的第17部长篇小说,2020年7月将同时推出两部长篇《暂坐》和《酱豆》。请说说一个作家如何保持旺盛的创造力,一条大河如何才能水量丰沛?
贾平凹:我说过,面对生活存机警之心,从事创作生饥饿之感。
(原载于2020年6月17日“文汇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