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盼接过小雪视力的人,能帮孩子看一眼校园

2020-09-16 08:08:07 作者: 她盼接过小雪

要做肾移植手术,这位母亲担心自己和儿子都太瘦了,“贫血,营养不良”。

小雪去世当晚,魏萍一直坐在她床前,攥着她的手流泪,小声试图跟她说话。小雪当时已经陷入了浅昏迷状态,却也一直在流泪。

医院通知了当地红十字会,以及接受捐赠的两家机构。从南充赶来的爱迪眼科的医生看到,这位母亲正在填写申请表。

由于小雪罹患的是头颈部相关的肿瘤,他们征得魏萍的同意,采取了摘取全眼的方式,以方便后续检测。

捐献女儿遗体的事上了新闻,突然间,魏萍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网络中。电视台和网站的记者也给她打来电话,这有点吓到了她。

“没想到搞这么大,有点内疚,好像我在利用女儿似的。”她抓起手机翻翻微信,里面有各种媒体来联系她的留言,看几眼又放下,反复几次。

最终,她带着些许惶恐的神色感慨:“都有点后悔了。”

她一直惦记着女儿的眼角膜,想知道是不是有人用了。红十字会的人告知过她,捐献遵从双盲原则,受助者的信息不能告诉她,但如果移植成功,对方承诺会通知她。目前,小雪的眼角膜还在检测阶段。

这个姑娘成绩一直很好,梦想是考上浙江大学,将来当心理医生。魏萍抱着一丝期望,她盼着那个接过了小雪视力的人,或许会去浙江,帮小雪看一眼校园。

来源:中国青年报

那阵子她总是哭,大多数时候要躲着两个孩子。她想跟人说说话,但这样的发泄也不得不克制,“谁愿意总听这个呢”。她会躺在医院病房的折叠床上,用被子蒙住头,压着嗓子哭。哭完就爬起来,继续照顾两个生病的孩子。

“我原本很乐观,爱唱歌爱跳舞。”这个佤族女人坐在儿子的病床前,咬着指甲发呆。一份又一份重担接连砸在她肩上,拍摄网络短视频成为她发泄的一种方式。在镜头下,她压低声音啜泣着。进度条十几秒,从头拖到尾,没有倾诉也没有嚎啕,只有小声的啜泣。她发现隔着屏幕、面对陌生人的自我袒露,对她的情绪缓解是有效的,一条又一条安慰的留言,也让她感觉好些。

“要不然我早就疯了吧?”她低声自问。

魏萍尽量维持着肩上扛着的生活的尊严。她在病区盥洗室的大水池,把衣服搓洗得干干净净,晾在楼道的窗户前。有时她回乡下家里办事、取东西,穿脏了白色的旅游鞋,回到医院一定会重新把鞋子刷成雪白。没法洗澡,她就用毛巾擦洗。她仍然保持化妆的习惯,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。

病床下面放着一双粉色高跟鞋,是她去年买的,花了50多元,但她几乎没有机会穿。

医院给患者家属提供了陪床用的折叠床,魏萍算了算,这一年多,自己有超过一半的夜晚,睡在这张金属骨架的硬橡胶板子上,睡得腰酸背痛。实在受不住了,她就跟孩子在病床上挤一挤。

其他病床偶尔会空出来,她可以去蹭一宿。但更多时候,无论是肿瘤病区还是肾病区,所有的住院病房都安置得满满当当,甚至得在过道里加床。

魏萍通常陪在情形更糟的女儿身边。孩子们的姑姑赶来,照顾了小伟一个多月。小伟和小雪兄妹俩隔着那座小花园,有一阵子,谁都没法去看谁。小伟每天跟妹妹视频聊天,确认小雪的情况。后来他好一点了,能下地了,就穿过小花园,走到妹妹的病床前,握住她的手。

“吃早点了吗?”早上,魏萍给儿子打电话。

“吃了,你呢?”

“吃了。”

实际上,两个人谁都没有吃。他们的银行卡上已经没有任何积蓄了,当时吃饭的每一分钱都来自身边或网络零星的捐赠。

“我已经没钱吃饭了。”她曾在电话里跟朋友苦笑着说,被病区的护士听到了。

即便是在见惯了生死与苦难的肿瘤病房里,魏萍一家人的遭遇,仍然让医护人员感到心酸,他们在科室的工作群里募捐了5000多元。几天后,肾病区的医护人员也发起了同样的募捐。

魏萍把包着这些捐款的纸仔细收好,放进挎包里。

一位负责照顾小雪的护士,回忆着自己入职以来接触过的重症患者及其家庭。年老的、年轻的,比小雪更小的也有,但是像这家人一样,一家四口有3个重症患者、其中两人去世的家庭,是“头一次见到”。她甚至主动在网上找到当地媒体的联系方式,给对方发邮件,想帮小雪和小伟争取更多人的帮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