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鱼塘的希望

2020-10-09 12:54:35 作者: 一个鱼塘的希

在兴国呆了两年多,卢琼越来越频繁地意识到,外出务工人员面临风险的概率大,农村家庭抵抗风险的能力却又极低,他们往往缺乏相应的保障。

文|邱苑婷 发自江西

经不起打击的命运

没死透的鸭子会跑,哪怕脖子折了、头没了,还能跑出去好远。

黄运华是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。2020年的春节,她第一次杀鸭子,没杀死,鸭子绑着脖子跑了出去,血到处都是。黄运华怕得拎刀子的手发颤。对一个从小生长在江西赣州兴国县的农村妇女来说,这样的体验来得有些晚——在江西兴国的乡下,过年家家户户总是要杀一只鸭子的,它承担了年夜饭里的几样大菜。

但在2020年春节之前,这些残忍血腥的力气活儿总是由丈夫做的,轮不到黄运华。直到2019年中叶,她的丈夫在一个夜晚意外坠河去世。

得知消息的那一天起,黄运华的世界几乎崩塌了。家里有两个儿子,一个高三、一个大三,还有双方年迈带病的父母。而年前的一场大火,把她先前所在的制衣厂烧了个精光,她丢了一份每月能挣三四千的工作。疫情让这一切雪上加霜,由于订单减少,只有初中学历的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县城制衣厂新工作,工资只有一千多。

江西兴国农村

从前兴国人提起自己的家乡时,“将军县”和“贫困县”这两个词总会挂在嘴边。当年,这里是根正苗红的革命苏区,贫苦的农民们扔下锄头去走长征、干革命。当时兴国全县人口不过23万,而参加红军的多达9.3万多人,光姓名可考的烈士就有2.3万余人,如今人口也仅85万的一个小县城,共出了56位共和国将军。但贫困依然深深烙印在这个以低山丘陵地带为主的山区县。

在2020年4月底宣布脱贫前,江西省曾有25个贫困县,赣州兴国就是其中一个国家级贫困县。而像黄运华一样的农村家庭,苦难接踵而至的状态,在过去的兴国并不少见。约两年前,在国家扶贫政策和企业帮扶下,黄运华和丈夫刚实现脱贫,但这场坠河意外,把这个刚见到一点希望的家庭,重新打入贫困的泥潭。

一夜返贫,但日子还得过。只是接下来,黄运华该怎么办,她能怎么办?

“老村长”与新鱼塘

见到黄运华前,我们的面包车在郁郁葱葱的山里绕来绕去。零星的水稻田被地势分隔成一小块一小块,溪流与竹林在眼前穿梭而过,却很难感到田园的唯美——路边偶尔还能见到农村里墙面开裂的泥坯房。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兴国县杰村乡和平村,离县城有一个多小时车程。尽管家家都已经通了水泥路,但依然会遇到仅有一车宽的桥面,老司机也只敢把车速放到十迈、屏住呼吸,轮胎几乎是一点一点地擦着桥两面的边缘压了过去。

黄运华的家

带我们去见黄运华的人是卢琼和老村长张练功。卢琼是碧桂园帮扶兴国的扶贫职工,已经在兴国呆了两年。她的人生本来和兴国、和扶贫都搭不上半点关系:云南人,在位于广东顺德的碧桂园总部当了二十年多年财务——在面对众口一致的惊叹时,卢琼大姐咧开嘴笑了:“还有十年退休,正好。”

对卢琼来说,“正好”的意思,是“可以尝试另一种生活方式了”。看似稳定平淡的生活,随着儿子考上大学、丈夫异地工作,有了改变的可能。恰好,碧桂园在2018年5月与九省14县结对帮扶,卢琼选择了报名新成立的扶贫部门,被派到江西兴国。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杰村乡后,“老村长”张练功带着她走村入户,挨家挨户地了解情况。

张练功(左)与卢琼(右)

张练功在村里30多年了。2018年3月他刚退休,之前当过和平村的老师、文书、主任,走哪都带着一个塑料布公文袋,里面整整齐齐装着资料、手写的一沓讲稿,对数字尤其记得清楚——有多少贫困户、哪户人家住在哪、家里几口人、养了什么牲畜、有几亩地、孩子怎么样,他都门儿清。

“碧桂园需要一个公益岗位的‘老村长’,你愿不愿意当?”认识大概几个月后,卢琼问张练功。老村长的工作是协助碧桂园扶贫干部熟悉当地情况、走访贫困户、出谋划策,沟通协调村务、接待、宣讲等等,接触下来,卢琼越发觉得热心认真的张练功是老村长的不二人选。“试试看吧。”张练功回答。

 1/4    1 2 3 4 下一页 尾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