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文澜在《正史考略》中写:“经父子两世,纂辑之功始就,盖作史之难,不难于叙述,而难于考订事实,审核传闻,故不能速就耳。”
对于《梁书》《陈书》修撰时间之久,学界也有其他研究和解释,例如认为姚氏父子亲历几朝更替,历史书写多有忌讳,受到诸多方面牵掣。另外,姚思廉还要编撰其他史书,忙得焦头烂额,不能将精力完全投入《梁书》《陈书》的修撰中。
姚察未成书而卒,临终嘱咐儿子姚思廉“博访撰续”。姚思廉大业年间接手补续梁、陈二史,后因战乱,亦未成书。唐初修南北朝诸史,姚思廉奉诏撰修梁、陈二史,至贞观十年(公元636年)正月撰成。《梁书》和《陈书》的修撰,历经陈、隋、唐三朝,“更数十岁而后乃成”。
《<梁书>略论》指出,《梁书》 经历几个朝代,从私著到诏修,最后纳入官修才最终定稿,“正因为如此,《梁书》的成就超过了同时代官修的几部史书”。文字上,行文简洁,“姚氏父子修史用的是自由、质朴的散文,语言精炼,结构紧密,卓然突出于当时衰靡的文风之上”。
赵俊的《<梁书>、<陈书>的编纂得失》一文指出,姚思廉延续了父亲姚察行文质朴的文风,“姚氏父子受《汉书》影响较深,追求秦汉文章的古朴,反对骈文的轻艳”,“思廉为人严谨,不轻信奇闻异事,不好采琐事入史”。
很多研究者都对姚氏父子的文笔和叙事能力给予充分肯定,修撰史书,其文字也很好读、耐读。这若是生在现代,或许姚氏父子能成为畅销书作家。
比如,它描写战争就很好看。邓武蓉、史素昭在《试论<梁书>、<陈书>的文学性》中分析,《梁书》中对邵阳之役的描写,梁、魏在邵阳洲附近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,作者的文字“腾踔飞扬”,并且描写的笔力颇得《史记》的精髓:“……风怒火盛,烟尘晦冥,敢死之士,拔栅斫桥,水又漂疾,倏忽之间,桥栅尽坏。而道根等皆身自搏战,军人奋勇,呼声动天地,无不一当百,魏人大溃。元英见桥绝,脱身遁去。魏军趋水死者十余万,斩首亦如之。”
《试论<梁书>、<陈书>的文学性》指出,《梁书》写人亦善写“独至”,写出人物独特的个性。“同是开国之君,萧衍文武兼备,陈霸先勇武果断;同为亡国之君,萧方智胆小怯懦,陈叔宝醉生梦死;同是武将,曹景宗急躁好动,吕僧珍肃恭禁省,侯安都纵诞轻佻,萧摩诃谨厚恭顺。人物性格各异,形象栩栩如生”。
姚氏父子简约流畅的行文,精准刻画的笔触,让那些来自短促而遥远的梁朝之人,依然鲜活闪耀于书册间——《梁书》重现了一个朝代的生动气息。
我们还可以品品《梁书》写大家感兴趣的昭明太子的部分。“男神”昭明太子萧统,“生而聪睿”“体素壮”,“性爱山水,于玄圃穿筑,更立亭馆,与朝士名素者游其中。尝泛舟后池,番禺侯轨盛称‘此中宜奏女乐’。太子不答,咏左思《招隐诗》曰:‘何必丝与竹,山水有清音。’侯惭而止。出宫二十余年,不畜声乐。少时,敕赐太乐女妓一部,略非所好。”
透过《梁书》,昭明太子确实还挺迷人,才华横溢,清雅而正气。
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。”再短的朝代,在史书里也会拥有姓名,拥有一个王朝的大起大落、帝王将相和平民百姓的悲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