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是收权。捐监大权从各州县收归省城兰州。
二是折色。征收粮食,叫作“本色”;折成银两,就称为“折色”。每个监生明码标价—六十两银子,相当于今天的一万两千元。
三是谎报。王亶望向朝廷谎报旱灾连年,骗取朝廷下拨捐监名额;谎称征收的粮食太多,原有粮库不够,要求朝廷拨款建新粮库。其实,新粮库根本没修,拨款全都落到了王亶望等人的腰包。蒋全迪是安徽歙县人,有点徽商精于算计的特质。他给王亶望出了个主意:监生名额的分配,主要根据各州县灾情轻重。灾情虽然可由州县官自行填报,想怎么写就怎么写,但最终要以省里的认定为准,其实就是王亶望和蒋全迪大笔一挥。而这俩人认定灾情,全凭个人好恶。如果喜欢你,就把你县的灾情定得重一些,这样就会拨给更多的捐监指标,让你获得更多牟利机会。所以,州县官都得向他俩巴结送礼。
然而,想给这俩人送礼,不是件容易事。当时甘肃官场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:一千见面,两千便饭,三千射箭。
为了把礼金送到位,许多州县官都派出了“坐省长随”。这是一种新兴职业,就是州县官派出贴身随员,常驻兰州充当联络员,专门负责拉关系、交朋友、打探消息,甚至偷偷送礼。必要时,就把礼金装在酒坛或菜筐里,用泥巴封好,由这些“坐省长随”直接送进去。一个以捐监为名上下勾结、相互利用的利益链条,就这样形成了。官员们得到的是真金白银,朝廷得到的只是一纸谎报。
乾隆四十二年(1777年),王亶望升任浙江巡抚。63岁的宁夏道道员王廷赞出任甘肃布政使。王廷赞只是小吏出身,充其量算是“屌丝”。但他工作勤谨,才干突出,很快就脱颖而出,在甘肃官场摸爬滚打三十多年。
王廷赞曾经是个好官。平反冤狱,兴修水利,修建书院,政绩卓著,得到了同僚的夸赞和朝廷的嘉奖。可是,自从当上了布政使,或许对捐监的利益早已垂涎,或许想趁退休之前捞一笔。总之,王廷赞变了,变得贪婪了。当上了布政使后,王廷赞不仅继续“折色征收”,而且继续杜撰灾情,骗取捐监名额和赈灾粮款。他还谎称各地收粮,需要给运费,骗取户部报销。其实,运费根本不存在,报销的银两都被他中饱私囊。
他们这么做,难道省里就没人敢管吗?勒尔谨作为王亶望和王廷赞的上司,深知捐监背后的利益。对于这俩人的作为,基本视而不见,充当了保护伞。这样一来,两位布政使前后相继,有恃无恐。甘肃全省大小官员,慑于权威,噤若寒蝉。甘肃按察使福宁主管全省监察工作,跟王亶望平级,竟然这样说:通省如此,我一人亦断不能从中梗阻。意思是说,全省都这样,我一人也不好阻挠。于是睁一眼眼闭一只眼,甚至参与分肥。
王亶望和王廷赞倒是摆出一副有钱大家赚的姿态,拉全省官员下水。州县官们见上司拉拢,便争先恐后,投奔孝敬,串通一气,嘴巴紧闭,行贿受贿,包庇下属,营私舞弊,参与分赃。全省官场已经烂透。
八年间,甘肃省总共捐出了二十七万多个监生名额,纳入官仓的粮食应该有一千两百万石。但实际上,粮食一颗也没有,银子却收了一千六百万两,相当于今天的三十二亿元,涉案金额之高可见一斑。
俗话说,纸包不住火。面对开篇提到的怪事,乾隆帝想来想去,除了贪腐,别无他途。于是他断言:甘肃捐监,肯定有私自征收银两,将多余银两中饱私囊的情况。很快,阿桂和李侍尧也把暗访到的真相奏报上来,印证了乾隆的判断:仓库里没有监粮,历年来收的都是银两。乾隆帝终于明白:甘肃省地方官借捐监为名,年年谎报旱灾,冒领赈灾粮款和捐监名额!这场惊天骗局竟瞒了八年。乾隆帝非常生气,决心“一查到底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