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江淮间漂泊数十载,40岁以后,林逋便隐居于杭州西湖的孤山中,养鹤、种梅、游湖、访寺,可称自在逍遥了。
在百度百科上搜林逋的词条,一抬眼间赫然见到“职业:诗人”四字,忽然有些失笑。笑过后又不免想着,说是诗人,其实隐士应该更为贴切吧。
林逋写诗,也作画,却都是随作随弃的。有人建议他把诗作集结摘录下来以留存后世,林逋却说:
“我方晦迹林壑,且不欲以诗名一时,况后世乎?”
我隐居在山林间,本就没想过要以诗文扬名,更何况是流传后世呢?比之稼轩的“了却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”,又该是另一番出尘境界了吧。
世间熙熙攘攘,或为利来,或为利往,总不免堕入名利的罗网中,能够通透明朗心中志趣,并一心一意地去坚守,再多诱惑也不为所动,苏轼“绝俗人”三字的评价可谓一语中的。
写到这里,林逋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是不是已然一副飘飘欲仙、不染尘埃的高人模样?
可是过满则溢,太过完美总不免给人以不真实之感。上苍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,于是要用造化的大手,以颠覆来成就另一种缺憾的完满。
在林逋去世后许久,有盗墓贼潜入他的墓冢中,本想盗些珍贵的金银器具,却只发现一只端砚、一支玉簪。
人们许要发问了:端砚自是平常,可这玉簪又是从何而来?不是说林逋一生未娶,梅妻鹤子吗?
在他的一首名为《长相思》的小词里,我们或许能找到答案:
吴山青,越山青。
两岸青山相送迎,争忍有离情。
君泪盈,妾泪盈。
罗带同心结未成,江边潮已平。
整首小词以女子的口吻,书写与情人诀别的场景。
那一片亘古如斯的青山,不知阅尽多少人世的离合悲欢?在这临别之际,我俩双双泪盈于眶,哽咽不语。那定情的同心结还未打成,便已到了船儿起航的时辰了。
心心相印又如何,终究是眷属难成。
原来,清心寡欲如林逋,不食人间烟火如林逋,貌似与爱情永无瓜葛如林逋,也是会写出这样的情深如许,这样的悱恻缠绵,这样的凄楚爱情怅惘的啊!
“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。”
宁愿相信,在这人世间,也曾有过一个如梅一般清姿卓绝的女子,令他淡泊的心胸间泛起过层层涟漪。
后来他们不幸分离,天涯海角,再不相见,而他用一首词,将这份低徊的爱意凝成一种永恒的姿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