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天都市报记者 夏雨 摄影:楚天都市报记者萧颢
程亮对京剧的爱并非天生从骨子里长出,却总在经历一番人、事、物后默默地往骨子里扎根,而观众每响一次掌声,这爱就扎得更深一寸。
爱是累积,和爱交织的一身本事也是。
9月3日,国家二级演员、“老生”程亮在武汉京剧院接受了楚天都市报记者的专访。用眼下时髦的话来描述,程亮戏曲人生的序章从被迫营业开始,随后也没逃过“真香”的反转。
从孤身北漂的懵懂男童,哇哇大喊“快放我回去”,到跑龙套饰演无台词的小太监都没机会的心灰意冷,再到崭露头角担任配角一号、男一号,这位生于1980年,荣获武汉艺术人才“江花奖”、湖北戏剧“牡丹花奖”、湖北戏曲青年演员代表者程亮,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,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。
干嘛要干这一行啊
楚天都市报(楚):很多人学戏曲是因为父母或祖辈有人从事这一行,您也是吗?
程亮(程):我的父母都是警察,我并非出生于戏曲世家,但我的父亲有未了的京剧情结。我的父亲18岁的时候,在上山下乡期间因一次汇演被某县剧团挑中,该剧团准备把他培养成专业的戏曲演员,但成年的父亲骨头都硬了,实在承受不了学戏的苦,于是连夜逃走。他遗憾自己当初没有坚持,想让我来替他弥补。于是,在我11岁那年,我父亲听说中国戏曲学院附中将来汉招生,就把我送到了武汉京剧院的少儿京剧班,每周两天,利用课外的时间到京剧班学习,一年后我顺利考到了北京。
楚:11岁的时候是比较懵懂的吧?从小学戏曲的话,《霸王别姬》里刻画徒弟学戏遭打让人印象颇深,你们那会儿有吗?
程:这是爸爸规划的方向,家里人说这是铁饭碗,但我对这些毫无概念。去北京的头两年,也在我12、13岁的年纪,不想学的想法贯穿始终。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,但不会像你说的旧社会那么恐怖。踢腿的时候老师拿着腾棍追着我们的腿打,我们必须踢到比他挥来的棍子高才能不被打到。藤棍和棍子是两码事儿,藤棍打了之后是会弹的,更疼。再比如说学念白,如果唱不清楚,老师就会拿一根棍子在你的嘴巴里面搅,提醒你嘴巴要使劲。那会儿就想,自己学习还可以,干嘛要干这一行啊!
楚:当时是一个人在北京住读?会跟爸爸妈妈撒娇,求他们接您回去吗?
程:当时一个人在北京,父母大概一年来看我一次,刚开始节假日偶尔会来,后面就没有了。我给他们打投币电话,非常干脆地说:不想读了,我要回家!我妈就说,你都已经学了一两年了是吧?再坚持一下就熬过来了,然后我说不行,我就是要回家。就这样,每个礼拜打好几遍,只要有空了就去打电话,说快放我回去。我有位长辈来北京出差,顺道去看我,我记得他很心疼地抱着我,也说,干嘛要干这一行啊!
楚:爸妈后来怎么说服了你?有没有哪一个转折点,说我觉得可以了,我接受它?
程:他们后来不理我这茬,我没办法,只有坚持。其实在戏校毕业之前,我对京剧的感情停留在父母安排的“被迫营业”中,朦朦胧胧、不太懂事,远没有现在的感情深。我曾一度很消极地学习,上课跟着混,直到有一天我的专业课老师白秉均跟我说:你可能有点不太自信,但现在没有人评价说你很差,那就说明你还是优秀的。他说某某当红老生演员,你看他现在这么火、艺术造诣很高,但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也跟你差不多的水平,所以不要灰心,将来肯定有出息的。听了白老师的话后,我忽然醒悟了,开始发奋学习。
跑龙套是珍贵的机会
楚:从戏校毕业后,就来武汉京剧院工作了?
程:对,在中国戏曲学院学了7年,1999年毕业了。刚回团的时候,很多老先生都没退休,像我们新回来的小孩,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,各方面肯定是不足的,所以一开始就跑龙套。举标棋、演小太监,没有台词,跟活动背景差不多。听起来不值一提,但实际上,跑龙套对我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上台机会,大多时候连龙套都跑不上,只能在后台吊嗓子,跟足球冷板凳队员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