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安吉州是正德元年(1506年)从县升为州的,隶属于湖州府,下辖孝丰县今并入了安吉县。孝丰县富民章国钦娶妻,妻子司马氏乃是官宦人家的女儿,为此章家则要讲些排场,迎亲的队伍多达百余人。而司马家也不能够寒酸,光陪嫁的嫁妆就抬了三十余箱,还有各种家具及食品,仅送嫁妆的人就多达八十余人,再加上送亲的男女,双方合计二百余人,可是说是声势浩大,其婚礼更是严格按照风俗,绝不能够有半点简陋。
章家的婚礼大闹三天,院内院外灯火通明,护院家丁往来巡逻,可以说既热闹又有序,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,却没有想到在第四天,新郎新娘要回门的时候,忽然从新房里走出来一个人,衣衫褴褛面如土灰无精打采,走起路来跌跌撞撞,好像几天没有吃饭似的。章家的家丁奴仆甚多,发现此人出来,不能够说其是奸夫,至少也应该是个窃贼,所以扭住就是一通乱打。
新人的洞房里,突然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,现场顿时一阵混乱,此人是谁?他为何会在新人的洞房里,难道他和新娘会有什么瓜葛?听说此事,新郎章国钦急忙赶来。
章国钦赶到,叫家丁奴仆们住手,询问其是如何潜入新房,与新妇有什么瓜葛,这当然是他最关心的问题。毕竟是刚刚新婚,新房内居然出了一个男人,使他不由得要猜想该人与新妇有什么关系。不过此人衣衫褴褛,面露饥色,猥猥琐琐的,而新妇乃官宦人家,花容月貌,怎么能够看上这样一个人呢?但毕竟是从新房中走出,也不能够不令人怀疑,所以逼令该人说清楚与新妇有什么关系,不然定将其乱棒打死。
该人讲自己名叫王小三,靠佣工为生,因为看章家喜事办的声势浩大,就偷偷的混了进来,准备借机偷窃东西,没有想到家里防备严密无从下手,就在要离去的时候被人抓获。自己根本不认识新妇,也不可能与新妇有奸,恳请章国钦放过自己。
章国钦这几天一直与新妇在一起,知道王小三不认识新妇,也就放心了。毕竟是王小三偷偷潜入他家,也不能够毫不惩治就将其放过,因此提出将其送官府处置。王小三跪地哀求说:我确实是小偷,但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偷着,如今遭到一通乱打,已经是罪有应得了。你们不要把我送到官府,我就谢谢诸位的大恩大德了。如果你们非要把我送到官府,我也会有分辨。
章国钦哪里肯听,便不由分说地和奴仆一起将之扭送县衙,以窃盗事状告王小三。
新郎章国钦觉得将窃贼王小三扭送官府是天经地义的事,然而他没有想到在县衙王小三的供词却让他目瞪口呆,并且后悔不该扭送王小三来县衙,不该惹这个麻烦。
闻知县接到诉状,当即提审王小三。只见王小三辩称:我根本不是什么窃贼,乃是个医药郎中,以给人治病为生。章国钦的妻子司马氏,在没有结婚之前脚上得了烂疮,请我去医治,已经多达半年了,至今疮口尚未痊愈,所以让我跟随她到夫家,以便时常用药。司马氏因为新婚不便让我随行,但她欠了我的药费,我理应该追讨。今日我来到章家讨债,却不想章国钦纵奴仆将我殴打,还说我是窃贼,将我扭送县衙,请县太爷明断是非,严惩章国钦诬陷之罪。
闻知县问章国钦,司马氏是否患有脚疮,可曾延医疗治。章国钦此时万万没有想到,王小三会来这一手,说自己是医生,而所讲的事情又有凭有据,便说:司马氏婚前确实曾经得过脚疮,但此前尚未过门,并不知道是请何医生疗治,如今司马氏脚疮已经痊愈半载,而其为宦官家人女儿,如何能够欠医生的药费呢?想必是王小三图逃窃贼之实,而信口雌黄。
听到章国钦的回答,可以证实司马氏确实患过脚疮,但是否请王小三医治必须问清楚,所以闻知县问王小三:你既然在新媳妇家治病,必然知道其家的情况,你就讲一讲她家的事情与本官听听。王小三便滔滔不绝地讲起司马家的陪嫁是什么,家中拥有多少奴仆使女,陪送的家具是请哪些工匠打造,司马氏有什么金银首饰,有多少套新衣服,母亲在其出嫁的时候如何嘱咐她以及她家有什么亲戚朋友,可以说是事无巨细。而章国钦也只能够点头称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