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唐寅《看泉听风图》。明代。)
也就是说,欧阳修是一个把文艺与生活分得非常清楚的人。他在写诗词字句的时候是一个形象,在生活中又是另外一个形象。他有文学家和政治家两个身份,而他分得非常清楚,两者绝不冲突。
在唐宋八大家里面,文章写得最好的四位是韩柳欧苏。如果用中国文学史的划分方法,用“经史子集”来比喻这四位,那韩退之便是经,柳子厚是子,欧阳永叔是史,苏子瞻是集。韩愈“文起八代之衰”,文章写得非常有深度且气势磅礴,但他是个不懂文艺情调的人,韩愈其实是有点古板严肃的一个人。苏轼正好相反,他太文艺了,以至于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无不体现着一股文艺气息。只有欧阳修收放自如,该生活的时候正经生活,不沾一点文艺气息;该文艺的时候就尽情文艺。这是欧阳修深不见底的功力所在,也是其不可及之处。
(《苏东坡寒夜赋诗图卷》。佚名。)
欧阳修写踏春游乐也自有一番惆怅在。“颓然乎其间者,太守醉也。……人知从太守游而乐,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。”在初中学《醉翁亭记》这篇课文的时候,有一道课后问题是:这篇文章的主旨是什么?答案是“与民同乐”。当时什么也不懂,觉得这个答案很有道理。但现在回过头来瞧瞧,发现答案不可能是“与民同乐”,因为欧阳修自己都说了,大家都不知道太守乐的是什么,那他们还乐个锤子。
(欧阳修《醉翁亭记》。)
“禽鸟知山林之乐,而不知人之乐。”永叔暗示了,对乐的理解是不尽相同的。大家对乐的理解,与永叔自己对乐的理解之间的差异,就有如禽鸟与人的区别。欧阳永叔的乐,是另外的一番境界。他看到的世界,不是常人眼中的世界,他的欢乐,不是觥筹交错的欢乐,不是林壑幽美的欢乐。他有自己的一个世界,在众声喧哗之外,一个不被逆境、欢乐所触动的一个核心的精神世界。
那是在哪呢?
独立小桥风满袖 ,平林新月人归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