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6年摸索,璐瑶总结出一套路径,她认为“巴别梦想家”通过创造一个社会化学习的实践共同体,探索着乡村教育封闭问题的解决方案。
“我们对社会化学习的定义是,把学习者浸泡在复杂、多元、真实的社会情境中,通过持续不断的体验和实践所发生的学习。”璐瑶说。
在长期举办的大量参与式活动里,他们一次次模拟一个乡村孩子从边缘到融入社会的过程,通过推动孩子在集体中的身份转变实现他们的学习、蜕变。
2012年,为赚取资金办工作坊,也为了扩展捐助人资源,璐瑶离开公益组织,进了上海一家上市公司。
工作强度大,她常来不及倒时差地到欧洲出差,还要去巴别带孩子们开营,但翻看她那两年的微博,不时会看到几句兴高采烈的“我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清晰”“多累的时候看到巴别的照片都觉得如沐春风”“半夜做梦梦到‘巴别梦想家’茁壮成长,居然笑醒”。
2015年,纠结半年后,璐瑶不顾劝阻,辞职回广西,全心投入“巴别梦想家”项目。
这一年,璐瑶32岁。她说自己心里其实很害怕,但又怕再过几年,更没勇气,“对梦想的渴望能战胜恐惧和孤独。”
“有的事情,看到了没法装没看到。假如我从没去支教,我知道社会上有这种不公平的情况,但我也可以继续过自己的生活,可我确实看到了。我可以装傻,所有人都可以装傻,然后呢?社会是个共同体,乡村留守儿童有几百万人,他们最终都会进入社会。谁都想独善其身,但谁都没法真的独善其身。我解决不了几百万人的问题,我解决几个行不行?每个人都这样想,社会是不是就不一样了?”璐瑶说。
“教育的客体不是孩子,是环境”
璐瑶从没要求“巴别梦想家”的孩子学习多用功,考试考多少名,但从结果看,他们总带来惊喜。2015年,“梦想家”第一次有适龄参加高考的孩子,5人全部考入大学,阿国考上中央民族大学,成了巴别乡30年来首个考到北京读大学的考生。此后,中国政法大学、中国地质大学、首都师范大学……几乎每年都有“梦想家”的孩子考到北京。
2016年,11个“梦想家”成员参加高考,全部考入大学,全乡仅有的两名考入全国重点大学的考生都在其中。
好消息每年都在继续。
加入“巴别梦想家”时,孩子们还是小学生,其中还有后来差点被学校劝退的“差生”,为什么他们都能考上大学?“就因为他们是自己想上,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,见识过世界后,他们内生的动力被激发了,这些成绩不都是‘梦想家’的功劳,我们只是提供了一种学校和家庭之外的有所助力的环境。”璐瑶说。
她觉得每个孩子都是粒种子,给予阳光、水和土壤,都能发芽。
一定程度上,这些孩子打破了人们对留守儿童的刻板印象。在大学,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成为学校社团的领导者、活跃分子和班委,“当了各种部长,所以我们‘梦想家’理事会的微信群群名就叫‘神仙和各种部长’。”璐瑶说。
理事会是2016年“巴别梦想家”登记为“广西梦想家乡村贫困青少年关爱中心”,成为省级公益组织后,通过公开竞选选出来的,成员除了璐瑶,全是年满18周岁的“梦想家”孩子,他们参与所有决策,共同管理这个机构。
“所以,当人们说农村孩子到大学后会自卑,会不适应,没有责任感……这到底是孩子的问题还是环境的问题?教育的客体不是孩子,是环境,教育者要把劲使在环境上。”
提到“大环境如此”已成为一种方便的借口,璐瑶说:“我们忘了自身对大环境的责任,忘了每个人都是一个环境。”
近几年,早期加入“梦想家”、现在已考上大学的乡村青年们——他们被叫作“出栏梦想家”,纷纷在学习工作之余,回故乡服务更多乡村孩子,成为运营“巴别梦想家”项目的主力军。
这也成了“巴别梦想家”最独特的地方,给予其生命力。
曾经,璐瑶是个孤独的梦想家,在人生地不熟的田阳,带着迷茫独力支撑着这个前路未卜的机构。最初,她近乎奢侈地投入多年光阴,陪伴了不到100个乡村孩子。直到2017年,机构九成资金来自个人捐赠,她很难从基金会筹到款,人们质疑她的模式不成规模,效率低下,难以复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