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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中午的时候,医生通知说,要推我妈出去做一个检查。那个时候妈妈一被推出来,我就吓坏了,她已经完全是昏厥的状态,眼睛紧闭,嘴巴张着,嘴唇看起来很干很干,黏在牙齿上——好像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动过,一点生命力也没有了。
我们叫她也完全没有反应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如果很大声地叫她,她最多的反应就是张着嘴,费力地呼出一点点气,让我们知道她还是有生命的。
我当时特别生气,「进 ICU 抢救了一个晚上,为什么会把人抢救成这个样子?进去之前还能说话的,怎么第二天就变成这样了?」
在等待的时间里,我一直在心里酝酿想跟医生交流的内容,等到医生一来,我就问了他几个重要的指标,其中就包括二氧化碳结合力,这是酸中毒比较重要的指标。
那个医生就愣住了,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,而且他也不知道。他犹豫了一下,回去查了之后把结果告诉我。我听了结果就问他,「我妈昨天进去之前,不是这个数字,进去之后,这个数字竟然变得严重了?」
他好像被问住了,可能一般的家属不会问他这么详细的指标,就跟我说,「我们 ICU 也不是专科治疗拉肚子的,我们负责给病人保命的,只是监测一些基本的生命指标有没有问题。」
这个时候,我又担心又愤怒,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。当然,我们肯定不敢跟医生吵架,作为病人和病人家属的我们太卑微了——医生愿意治病,我们已经很感激了。我们对医生从来都是非常客气的,甚至是有点唯唯诺诺的。所以,就算当时我真的觉得很生气,我也始终保持着理智,尽量客气地说话。其实呢,这个医生挺好的,之后的日子里也挺认真仔细的,我想他可能只是一开始被问住了。
不过那天之后,我就更加不放心了,本来前一天已经睡不着了,第二天就更加睡不着了。
那段时间,基本上整个科室的医生都被我们折磨过一遍,大家都知道我妈的情况,一听我妈没有拉肚子了,他们也很觉得很神奇,也很开心。
后来主任就分析,妈妈的输尿管与小肠之间应该有一个瘘,「因为这个瘘的存在,肠道的细菌会进入泌尿系统,造成输尿管的反复感染;而输尿管感染堵塞后,尿液都会排往肠道,造成腹泻;并且还是因为这个瘘,尿液对肠道的不断刺激导致腹泻的加剧,大大超过正常人一天所有排泄水分的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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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福终于降临这个家庭
在将近 120 天的不断腹泻之后,妈妈终于可以回到久违的家里歇一歇。家中一切如常,可是一家人却感到恍如隔世,这时的妈妈做起什么都小心翼翼,如同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可终日。后来,在又一次水肿、腰痛之后,他们决定到医院彻底解决这个「瘘」的问题。
手术那天,下午 13:00 推进手术室,直到等到晚上 23:00 多,手术才结束。医生拿着一个托盘出来,里面装了一小节我妈的小肠,肠子上确实有好大的一个「瘘」,我从来没看过人的肠子,感觉跟菜市场里卖的大肠长得差不多。
当时那位手术的医生已经站了好几个小时,但结束之后他还是亲自把我妈送到了 ICU 病房。那时他已经累到不能自己开车回家了,后来我们得知这个手术的过程非常复杂,我们真的很感谢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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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我妈从 ICU 出来,状态还挺不错的。我在妈妈床边的时候,突然听到后面有一个声音飘来,「哟,四袋长老呀!」我刚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,再看一眼,发现我妈床边挂了 4 个引流袋。开玩笑的正是昨天做手术的那位医生,他走进病房很亲切地问我妈感觉怎么样。
要是真正算起来,手术后恢复期也很长,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,总觉得好像很快很快,因为不像腹泻时每天的绝望和煎熬,恢复期的妈妈每天都在一点点地变好。从一开始什么都不能吃,只能喝一点粥水,到后来开始不满足,想吃各种东西,还点名跟我要酸菜鱼。她越来越有胃口,这是很好的兆头。
慢慢地,妈妈就这样恢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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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 2019 年 10 月到 2020 年 4 月,小江的妈妈终于出院了。这场旷日持久的噩梦终于结束之后,小江写下一篇长文来纪录妈妈这次漫长而绝望的住院经历。在本期节目中,因为篇幅有限,我们不能一一展现这次看病过程中的所有艰辛。